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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榻上。

    不过半柱香,阿达再度进屋,这次领着大夫一同入内,他便向大夫作请:“何大夫,请您为这位姑娘瞧看下身子。”

    这大夫是府外寻的,未免他多说闲话,几人模糊了柳长妤的身份,不声张她便是祈阳郡主。

    何大夫为柳长妤把了脉,又摸了另一方手腕的脉,他沉吟须臾后问道:“姑娘可是头一回来月事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柳长妤淡淡应道。

    “腹痛剧烈,有下坠之感?”大夫又沉声一句,“污体含有块状血迹?”

    柳长妤有些许的羞耻,但仍是启唇道:“是有巨痛,下坠的感觉也有。至于这血块……我并不知情。”

    这时紫玉却答道:“血块,我们姑娘是有的。”她是在为柳长妤换布时,瞧见了衣裳留下的血块。

    大夫点点头,执笔飞快写下一方单子,“姑娘,你患有宫寒之症,因而初潮晚至,且伴随有剧烈的疼痛。”

    柳长妤怔住了。宫寒?她这一世竟会得了这病。

    女子宫寒不是好事,其中最不济的还是关乎孕育子嗣了。若真似何大人所说的这般,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日后难以受孕。

    一想到自己兴许会断了子嗣,柳长妤难以控制地悲戚。她开口哀声问道:“大夫,我这病,还能治吗?”

    那大夫却一笑道:“姑娘不必忧心。”他见柳长妤皱眉,便明白她在想些什么。

    姑娘家的最在意的,便是日后的子嗣了。生怕自己恐难生育,那便不易出嫁。

    只是她这病还未到不可治那般严重的程度。

    “姑娘这仅是一时的,老夫开了一处方子,姑娘定要按时用药,调理好身子,日后再不必忧虑其他。”

    大夫将药方递过来,紫玉接到手里,迈步便要离开,“奴婢先去抓药。”抓完了药,才好吃药。

    柳长妤几不可闻地一叹,她最不喜吃药了,尤其是中药,如今却要日日伴着药味。

    这与她,是多大的折磨啊。

    紫玉拿着方子去抓药了,阿达将大夫送出屋。两人都离开了屋中,这下四周又恢复了宁静,柳长妤便又闭眼靠后,沉沉地入梦。

    她眼皮沉沉的,随时都可能再睡过去。不过她还未睡熟,便又被屋外来人所惊动。

    有人唤了她醒来,“长妤。”一睁眼,便是秦越褪去官服的模样。他此时已换上了一身藏青常服,乌发由一顶发冠束起,他长而凉的眼眸愠着关切,走至床沿坐下,一手捉了她手,探问道:“长妤,身

    子好些了吗?”

    他声音是那样的轻,生怕柳长妤因他声音再大些,而又多了几分痛苦。

    “嗯,已经好多了。”柳长妤的手指穿过他指尖,固执地要与他十指相扣才好。

    她神色认真,唯对他不放手。

    “肚子不疼了?”秦越失笑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疼了。”柳长妤撒了个谎,当即腹疼便传来一阵疼痛,她忍不住皱了眉。

    这落入了秦越的眼里,他又好笑地故意问她,“当真不疼了?”

    “本以为睡一觉会好些的。”柳长妤只得承认了,她默然道:“可谁知,我一醒来,便又作痛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要揉揉?”

    秦越的这一句话惹得柳长妤抬眼看了过去,却发觉他神情全然是认真的。

    柳长妤眼神愣愣,还未等她开口应下好亦或不好,秦越便已探了手放与她腹部之上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不用了吧。”柳长妤有点想要拒绝。

    然见他笑容勾起,偏偏说着一本正经地话语,“我给你揉揉,兴许会舒服的多。”

    “可……我这躺会儿便就好了。”被他摸着肚皮,柳长妤感到羞怯不已。

    “躺着不如为你揉揉来的快。”秦越的大手便罩在她腹部,他的手很大,几乎能覆上她整个肚子。柳长妤本以为他的手会一样的凉,可出乎意料的,那只手是温热的,而又带着柔意的,缓慢地轻抚着她

    。

    “长妤?”秦越低吟了一声。

    柳长妤侧眼投眸,“嗯?”

    他微微别过脸,因着秦越为她揉着肚子,他身子凑得很近,侧脸便置于柳长妤的唇前。与那俊朗的面庞离得近,柳长妤不禁痴迷于他侧脸的线条。

    甚至生出了想亲吻他的念头。

    “感觉可好些了?”秦越的手有条不紊地抚摸着她,力道适中,令柳长妤十分喜爱。

    这个男人看似冰冷,实则异于常人的温柔。

    在她那双凤眸里,因这男人的动作,而溢出点点光亮,明亮的紧。

    秦越一转头便能瞧见正痴痴端详着自己的柳长妤,那目光可谓是致命的吸引。

    “长妤,闭上眼。”

    柳长妤乖乖地闭眼了。

    她太听话了。

    秦越倾身而上,薄唇覆上了柳长妤的朱唇,辗转几次后舍不得离开,便一吻一离的磨着她。

    “秦越……”柳长妤睁开了眼,唇上又叫他亲了一道。

    秦越以为她想喊肚子疼,便安抚似的吻吻她,手上未停,“给你揉着呢,不会再疼的。”

    “已经不疼了。”

    柳长妤扑向他怀,探手搂上他的脖子,她闭上了眼,顾自执着地吻上了秦越的唇。

    心底喷涌而出的感情太多太多,已无处可发,她只能全然倾入这个吻中。

    有秦越的吻,柳长妤又怎会再感觉到疼呢?

    分明是甜意更甚。

    两人皆落入这痴痴缠缠的情网之中,不可自拔。然屋外却有人敲门唤道:“郡主,药已熬好了,奴婢伺候您服下吧。”

    是煎熬而返的紫玉。

    这下柳长妤与秦越连忙分开,秦越依依不舍地用大拇指摸了摸柳长妤红润的唇,仍回味着她的香甜。

    另一只手,又为柳长妤盖好了被子。

    而柳长妤却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。她一双凤眸里溢着水光,脸色红晕未褪,任谁看了,都是一副娇花含羞的模样。

    她抬手揉了揉脸,极力掩饰着自己微变的面色。

    紫玉端着药丸步入,她瞥见秦越正坐在榻旁,微愣了一刹过后,连忙恭敬福礼,“奴婢见过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嗯,将药端来吧。”

    秦越从她手中接过了药碗,便让她退下了,“你先出去吧,这里我在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奴婢这就告退。”

    余光中,紫玉望见柳长妤脸颊上存留的一抹绯红,她微勾了唇,心想秦大人与祈阳郡主还真是半分不舍,看起来好事是要将近了。

    她出门时,还带上了门,守在了门外侯着。

    药是刚熬好的,沸水煮开,仍源源地冒着热气。秦越用勺子搅了几道,想为柳长妤凉一凉药,柳长妤却连忙抓住他手臂,出声道:“秦越,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她双手又不是不能使唤了,何必要他喂自己吃药呢?

    柳长妤的指甲抓紧秦越臂上结实的肌理,然而他仍旧沉浸在放凉药的动作中,头也不抬,“现下还太烫了,你喝不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来,”柳长妤又摇着他衣袖,“不必麻烦你了。”

    “长妤,你身子不舒服就好好歇息。”

    柳长妤扁扁嘴,不高兴道:“我身子不舒服,可手还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便要抬手去端那药碗,但秦越却朝旁一挪,不由着她来,“长妤,你就好好躺着,这事我来做。”

    秦越无比认真地凝视着她,他是将柳长妤看作需得好生照看的病者了。柳长妤说不出反驳的话来,秦越便舀起一勺,在唇边吹了几口气,递给她道:“喝了吧。”

    柳长妤刚沿着勺子舔了一口,顿时就缩了舌头,她皱着脸摇头拒绝道:“这太苦了,秦越,我不要喝。”

    “这可是中药,何能不苦?”秦越皱眉,执意要喂给她喝下去。药本就是苦的,天底下哪里能寻找不苦的?

    柳长妤仍然拒绝,她万般不乐意喝药。不过介于秦越胁迫的目光,她还是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这一口喝入,登时嗓子都被苦涩溢满,柳长妤呲牙咧嘴地真是受不了满嘴的苦涩。

    秦越又舀了一勺给她,她喝了。

    这回眉头完全皱在了一起,可是难忍了。

    柳长妤一想到秦越手里还有满满一大碗要吃下去,她就欲哭无泪。她宁愿自己一口气喝完,也不愿这样一口一口地痛苦。

    秦越却未再舀了,他直盯着她,问道:“真有那么苦?”

    “苦死人了。”柳长妤眉头就未松过。

    “我尝尝看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女子温补之药!”

    柳长妤刚欲阻止秦越,可他却先得了一步喂了自己一口。一口喝下去,他的神色如常,便有任何的变化。

    柳长妤看得怔怔的,“你不觉着苦吗?”

    “苦?”秦越反笑道:“还好啊。”比这更苦的药他都吃过,何至于怕这么一点小苦。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还好?”柳长妤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了。

    “长妤,这药于你有好处,你还是喝完吧。”秦越再度劝说她。

    柳长妤也知晓这药是治宫寒的,可她就是怕苦,因而她提道:“秦越,你这儿可有蜜饯?不如你拿两颗给我,我就着吃下去。”

    有蜜饯至少柳长妤不那么难受了。

    秦越想了想,回道:“蜜饯似乎无了,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柳长妤丧气了,她又问:“不过什么?”

    “无事。”秦越垂首搅了搅黑色的药汁,复而抬眼道:“还是先喝完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柳长妤只得答应了,她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定决心,这太难为她了。

    她正等着秦越将勺子递来,可秦越却未递给她,而是自己先大口喝了下去,转而倾身以唇将药渡给了她。

    柳长妤措不及防,唇一张,便有黑色的药汁顺着下巴滴落。秦越亲了亲她的下巴,用指腹轻抚,为她拭去了药汁。

    “还苦?”

    这次秦越的问话,直令柳长妤脸红。以吻而喂药,柳长妤可从未尝试过,苦味皆过,余下的是甜甜的滋味,还绕在舌尖。

    柳长妤这般无声的沉默,已是最好的回答。

    秦越明白了她的意思,又舀了一勺喂进自己嘴里。

    等满满一碗药都喂完后,秦越将药碗放置与一旁,坐回身时,不禁问她道:“现在感觉可有好点?”

    “药效哪有那般快。”

    柳长妤看向他时,笑得弯弯,她捉了他的大手,“只是现在肚子,确实不那么难受了。”

    “难受就说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秦越仍不放心,伸出一只手,又覆在她腹部,为她轻轻揉着。这般满含柔意的举动,令柳长妤无比动容。

    她探出手指,指尖轻抚在秦越坚毅的侧脸之上,眼神忽而沉了下来,“秦越,你今早上朝时,遭了陛下的责罚?”

    秦越身子一僵,淡淡应了一句,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秦越,到底作何情况?”

    柳长妤这才确信迎春所说的皆为真的,她心里着急,连忙问道:“西边究竟出了何事情?怎地闹得这般大?”“我属下两位副将,曹禾与刘贤前日喝多了,酒后打架闹事。”秦越脸色阴沉,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这两位属下,竟会闹出如此大的事情,“曹禾出手踹了刘贤的一脚,结果刘

    贤神志不清跌了,一条腿受了伤,大夫说需得卧床疗养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,你的两位副将属下,是最为放心的。”柳长妤长久之后,说了这么一句。

    秦越待属下严格,往日在军中鲜少会出军中有人闹事的事端,就连喝酒众人都守着规矩在。

    然而这回却出了这般大事。且是两位早有经验的老兵,副将所做,还并非是新兵。

    “我一样大为吃惊。”秦越目光凌厉,沉吟道。

    早朝之时,陛下特意为此事惩罚了自己,秦越一听说西边生事,且是自己的军营出事。他便嗅到了不同寻常。

    他调曹禾早些回去,是为了查些事情,结果事情还未来得及查,曹禾便与刘贤打了。

    再加上前段时日刘贤送至燕京的那些信件,秦越眸光又暗了暗。

    西边他早有心理准备,便担忧着有朝一日会惹出事端来。先前一路平静,他还以为是自己想岔了。

    没想到真的有这一日。

    或许他军中,是出了奸细之人,趁着他不在,而挑起了火。“曹禾与刘贤平日性子都不急躁,按理说,这两人我不知会因何而打起来。”秦越想不通的还有这点,明明两位副将已有过命的交情,为何仅仅是喝醉了,就打起来了,“你

    应知晓,若非兄弟,是不能为战友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其中定有乾坤。”柳长妤捏了捏他的大手,不经意道:“秦越,你还记得章晓那事吗,我在想,你说会不会与他的人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那个名叫“小六”的人,至今不知为谁。也不知章晓想在西边做些什么。

    因西边仅有林河一座大城池,里面有秦越的军营把守。章晓若是真盯着西边,应也是盯着秦越。

    柳长妤有心怀疑,他是乐意见西边乱起来的。

    秦越点点头,“我一直在查他,可有点无从下手。”

    章晓为陛下身边的大总管,从未踏出过宫门一步,如何好寻找线索?

    柳长妤悔不当初,她当时应先弄明白那传话小太监,究竟是谁的,“秦越,下回我尽力寻找那小太监。”

    “切忌,莫要打草惊蛇。”秦越想,他们无有把握的证据,证明此事便是章晓派人指使而挑起的,说不准会被反咬一口。

    况且,更说不准的是,兴许此事就是曹禾与刘贤两人闹事。与任何他人都无关系。

    “查他是一方面,还有陛下那里,你也多多小心。”柳长妤是说魏源脾性捉摸不定,是很难看懂的一人。
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秦越微微一叹,于他来说当真是诛心之痛,“今日早朝,陛下原本并未想重罚,只是章晓提了一句‘以小见大’,陛下才决意要惩罚我的。”

    柳长妤冷哼,“他从不嫌事大。”

    章晓就是见不得秦越好,他那日说了许家得宠,不可动,秦沦与许家一派,要保住的便是许氏与许氏的子女。

    受打压的便成了秦越。

    秦越手里有何物可图?唯有那一张兵符还未呈于崇安帝了。

    但那是因为秦越受崇安帝的信任,魏源视他为大燕忠臣。

    柳长妤不禁想,若有朝一日,魏源开始疑心秦越,再不信他的忠心,那么又会何样的下场?

    她想到上一世,汾阳王府走至满门抄斩。

    一想到某种可能,她的手又紧紧的攥住了秦越的手。

    瞧柳长妤神色不对劲,秦越问道:“长妤,你想到何事了?”

    “我怕西边这一挑事还只是开始,”柳长妤目光沉有复杂与不知名的暗光,“我还怕章晓再行挑拨离间,陛下会不再信你。”

    秦越长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柳长妤却又似在回忆,幽幽说:“秦越,有一处地方,你要千万小心。若有一日,你不得不离开燕京,你要记着,你的安危之我最为重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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