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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迷迷糊糊之中,她知道自己正趴在他的胸前,耳边枕着的是他的心跳声,清晰有力,节奏却微微有些乱。

    而他居然也醒着,又或许,一直都没有睡。

    间隔着就有温热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头顶,动作太轻,倘若她睡着了,肯定不会察觉。

    可她偏偏醒了。

    她在黑暗中,静静地闭着眼睛,听着他不算太规律的心跳声,猜测他此刻心里正在想些什么,同时,沉默无声地感受着他的动作。

    仿佛每一个若有若无地落在发顶的吻里,都带着感情。

    说不清有多深多浓,却忽然让她没了睡意,连带着心口微微热起来。

    也是直到那一刻,她才明白,横亘在她和他之间长达近千个日夜的刻意冷淡和疏离,其实一直都没有阻碍过彼此的感应和默契。

    她大概能感应到他的想法和心情,从这些悄无声息的吻里,从几个小时前的疯狂需索里,甚至从他甫进家门时冰凉的手心里。

    后来她再度睡着,还是因为他动作很轻地换了个姿势,将她从自己的胸膛前移开,改成从后面环绕住她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全然保护的姿态。她整个人几乎被嵌入他身前,让人觉得安心,而她就在这份安心中再次陷入梦乡。

    所以如今坐在车里,她借着一点酒意,终于把藏在心里的话讲出来:“……其实,你不必那样想。其实,你已经把我保护得够好了。”她的声音听起有点懒,低低地徘徊在相对狭小密闭的空间里,“至少我们结婚好几年,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,而在那之前,我甚至从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危机存在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怕?”开车的男人终于沉声开口。

    “怕。”她的手指在他的手上无意识地动了动,老实承认:“我当时真是害怕极了呢,生怕一不小心,小命就不保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会的。”他打断她,同时反手过来握了握她,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气,语气却很平静:“你应该知道,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。”

    她看着他:“我知道啊。所以,你没什么好自责的。”

    他笑了声,眼睛继续看着前方:“怎么反过来变成你安慰我了?”

    她有些倦意,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就不再搭腔。

    这一路交通顺畅,直到车子停进车库,承影才被叫醒。

    她感觉自己只眯了一小会儿,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怔忡,结果熟悉的男性气息已经从左侧席卷而来,一下又一下地轻啄她的耳垂。

    那里是敏感地带,一下子就将她弄醒了。她觉得痒,只得边低笑边往旁边躲,结果对方很快就欺身跟过来,高大修长的身体直接越过中间的操控台,将她牢牢锁在一方十分狭窄的空间里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两人的脸近在咫尺,车库里没有开灯,只借着院子里的光线,她抬眼去看他,能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读到明显的情欲信息。

    “我想要你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也很直接,一只手同时从裙摆下穿过,抚在她的大腿内侧。

    她吸了口气,但仍旧克制不住地低喘了一下,咬住嘴唇不敢骂得太大声:“流氓。”

    他一边笑一边继续动作,手指沿着熟悉的线路,一寸寸撩拨她敏感脆弱的神经,嘴唇已经落到她的唇上,声音含糊:“就在车里做。”

    她很想反驳,可是嘴唇被牢牢堵住,而身后的靠背不知何时已经降了下去。她身体发软,失去依靠,只能渐渐向后倒,最后被他完全压制在身下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确定?”最后他好不容易肯放过她的嘴唇,她才终于喘息着抽空提醒:“车库门没关……”

    他正细细密密地噬咬着她的锁骨,也不知听进去没有,只应付着嗯了声,手掌就从衣摆下探入,牢牢握住她胸前的柔软。

    她忍不住呻吟一声,脖颈本能地向后仰,上半身却迫不得已地抬起来想要迎合他。而他似乎终于满意她的反应,凑近她耳边低哑着声音教训:“专心点,不然你会后悔的。”

    他挑逗的技术实在太好,她几乎已经快要失去思考的能力了,模模糊糊听着他的话,根本回应不了,只能下意识地轻轻咬住嘴唇,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。

    在他的手掌下,仿佛血液都在加速奔涌流动,而身体,就快要燃烧起来。

    她当然熟悉这种感觉,情与欲在血管里奔腾流窜,可他偏偏像是故意似的,不断用绵密的吻来撩拨她,从胸口,到小腹,再到大腿之间,引得她一阵又一阵的战栗。

    车库门大开,而车厢里幽僻黑暗,鲜明的对比,居然带来一种特殊的、隐秘的快感。

    他的唇齿还在小腹处流连,她终于忍受不住,颤着声音要求:“快一点……”

    他似乎正吻得专注,语音模糊地反问:“快点什么?”可尾调里,分明还有隐约的笑意。

    她几乎就要咬牙切齿了,却又在下一秒,所有情绪都只能化作更娇柔的一声呻吟,从紧闭的齿关中轻轻逸出。

    他在故意折磨她。

    或许是为了惩罚她之前的不专心,又或许仅仅只是为了捉弄。

    她最后喘息着伸出手,硬是将他从下面拽上来,闭着眼睛低声哀求:“快进来。”

    她的脸滚烫,额前有一层薄薄的汗意,一双手也是烫的,自他的肩头一直滑落到背上。他在黑暗中看了看她,终于伸手架起她的一条腿,将自己埋了进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每一下,都很深。

    她在他的身下,承受着缓慢而又深入的撞击,身体里的神经仿佛全部鲜活起来,对他带来的任何一份触碰都敏感异常。

    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,在车里,这样急不可耐,这样需求无度,几乎已经不像她自己。

    黑暗中,能感受到他的汗从身上滴下来,落在她的身体上。她睁开眼睛,看见他深黑的眼眸,就近在咫尺,里面翻滚着毫不遮掩的欲望。

    那样浓烈而又专注的欲望,几乎将她尽数吞没。

    这天夜里,当他们回到房间之后,一起去洗澡,然后在浴缸里又做了一次。

    最后回到床上,连她都忍不住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他半搂住她,嘴唇仿佛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肩头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,只是很久没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喜欢?”

    她把脸半埋进被子里:“流氓。”

    他低低笑了声,似乎心情十分愉悦:“是在说你自己吗?”

    她当然记得自己在车里是如何哀求他的,不禁微微赧然,翻过身去不肯理他。

    “承影。”他突然叫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    她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,片刻之后转过身,重新与他面对面:“你要去多久?”

    “不一定。”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,让她靠在自己胸前,“家里这边我都安排好了,你还和平时一样,正常生活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呢?去了那边,会有危险吗?”

    这几乎是她第一次,主动关心他的安危。从前,是她没意识到,而后来,则是她刻意不去关心。

    两人现在的姿势让她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,隔了一会儿,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上方说:“不会的,放心。”

    第二天下午,沈池就出国了。

    这次他像是走得很急,但又显然是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。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,家里的保全工作被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
    沈池这一次离开,似乎并没有带走多少人,至少留下来的都是些平时承影熟悉的面孔。

    别墅的周围有不少附属小楼,平时都是给保镖们住的,如今甚至有两个保镖临时搬到别墅里来,大约就只是为了在这段时间里能够更周密地保护承影的安全。

    而事实上,自从何俊生从云海彻底消失之后,也再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。

    上班依旧照常,只是最近承影没在门诊轮班,上午却突然接到一楼打来的电话。

    内科与门诊在同一栋大楼里,她抽了个空,乘电梯下楼,门诊的同事笑眯眯地将快递包裹递给她:“喏!你地址填错了,结果快递小哥送到我这儿来了”。

    “网上写的收货地址还是前阵子我在门诊上班的时候填的,后来居然忘了改。”承影笑笑:“多谢啦。”

    “口头谢谢可不行,要请客。”

    “没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买的什么好东西?” 同事借机敲诈成功,感兴趣地问。

    “书。”她将包裹拿在手里扬了扬,“几本畅销小说,网上评价挺不错的,等我看完再借你看。”

    夏秋季节交替,正是流感和肠胃疾病的多发时期,医院门诊几乎每天都人满为患。她不好耽误病人看诊时间,于是匆匆忙忙讲了几句便告辞出来。

    穿过拥挤的取药大厅,才是电梯口。

    她是临时起意的,打算乘手扶电梯先去二楼,因为网购的几本书里有一本是替二楼放射科的同事买的。那位女同事和她同期进医院工作,甚至在最初的实习期里,两人曾合租了一套房子,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居密友。

    后来,直到她搬去沈池的住处,二人才不得不拆伙。

    承影为了节省时间,便一边走一边拆下外包装。

    四五本书,虽然不算太沉,可包得颇为严实,她埋头拆得很仔细,直到险些撞到别人身上。

    其实还隔了十来厘米的距离,对方伸出手将她很轻地扶了扶,阻挡了她的脚步,然后便松开手。

    她这时才惊觉着抬起头,却不禁怔了怔:“……大哥。”

    她从小到大一贯随着林连城叫,纵然早就和林连城分了手,但一时间还是没能改过口来。

    而此时,林连江也正微微低下视线看她:“嗯,好多年没见了。”

    他今天没穿正装,而是难得地换了身休闲打扮,身边也没有秘书或其他人跟着,整个人显得随和了许多。

    可在承影的记忆里,他一向都是十分严肃的,而且不易靠近。因为他比连城大八九岁,又一直在仕途上走得顺风顺水,出入总是前呼后拥气场十足,和那个整天没正经、爱拉着她吃大排档看露天电影的连城简直就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。

    她和林连城谈恋爱的时候,他恰好调到西北某省任职,就连过年都没空回家。

    大年三十晚上,她被林连城邀请到家里过年。其实她和连城算是青梅竹马,而父亲晏刚和林父则是当兵时的战友。那么多年,除去寄住在台北的那段时间之外,但凡父亲因为执行特殊任务不在身边,都是林家出面对她进行照顾。

    除夕夜,林连江打电话回来,和每个人都说了几句,到最后,她也被叫去听电话。

    他大概是知道了她与连城恋爱的事,互相道完新年好之后,便浅淡地提起来:“连城晚熟,又被爷爷宠坏了,在性格上还像个小孩子,你以后可不能惯着他。如果将来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,你可以随时告诉我,我会修理他。”

    她连忙答应:“谢谢大哥,你的话我会牢牢记住的。”故意说得很大声,是因为连城就在旁边玩电脑,时不时还偷瞄一下她的表情,似乎正在猜测她和林连江之间的对话。

    可是后来他们分手,反倒是连城更加舍不得。

    那样一个大男人,平时好像玩世不恭,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,可是当时却只会用力死死地抱住她的腰:“……再给我一次机会,好不好?我们重新开始,好不好?”仿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,滴在她的手臂上,带着会灼人的刺痛。

    那是头一回,有男人在她面前哭。

    那也是头一回,她看见林连城居然也会流泪。

    她狠着心,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,转过身看着他:“自己做过的事情,自己就要承担后果。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,就从没想过会被我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也只有那一次。那次我喝多了,最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没办法原谅你。”她说,“爱情需要忠诚,你却没有做到这一点。也许在你的观念里,什么都可以不在乎,做错了事就可以重新来过,但是我不行。你和别人在一起过,一次或者十次,在我看来没有太大的区别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他在她的声音中一点点绝望下来。

    最后她终于说:“我们分手吧,十几年的感情,或许做回朋友更加合适。”

    也就是从那时候起,她就再也没机会见到林连江了。

    直到前些天,他才突然再次出现,却是以病人家属的身份,还亲自从外地带来了几个专家,负责给爷爷会诊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“那天在病房里看到你给爷爷盖被子。”林连江说:“这几年,过得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他们原本站在人来人往的电梯口,林连江将她往旁边让了让,避开一个推着轮椅经过的家属,“要不要跟我上去看爷爷?他很想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,爷爷他……”承影有些犹豫,因为留意过病历,知道年近百岁的老人家已经罹患脑退化许多年了,“他还记得我吗?”

    “记得,但他不记得你已经和连城分手了。”林连江的表情很淡,显然她和连城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。

    最后一起进电梯的时候,他又说:“如果让他老人家看到你,一定会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果然,不出林连江所料,当承影走进病房的时候,老爷子已经醒了,特护正在给他喂苹果泥,像哄小孩一般哄着他一口一口慢慢吃下去。

    可是看上去,老爷子并不怎么合作,实在难哄得很。承影一出现,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,冲着她抬抬手:“丫头,你终于来看我了。”

    承影鼻子微微一酸,叫了句:“爷爷。”一边快步走到近前,握住那只苍老枯瘦的手。

    当年整个林家,除去林连城之外,就属林老爷子待她最亲。有时候,就连林连城的那几个堂兄弟姐妹都会忍不住假装抱怨说:“小影,爷爷可真疼你啊,对你比对我们这些亲孙子孙女还要好!“可是后来她在学校里和林连城分手,林老爷子已经回到江苏老家休养了,除了偶尔打打电话,一直没有机会再见面。

    “阿城呢,怎么没和你一起来?”见到承影,老爷子彻底把特护晾到了一边,抓住承影的手问。

    承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,只得转过头,无声地征询林连江的意思。

    林连江轻咳一声,恭恭敬敬地向老人解释:“爷爷,连城他在忙,晚上才会过来。”

    老爷子“噢”了一声,便不再追究。

    脑部退化,令他整个人再不复往日神采,脾气也变得很古怪,有时候十分好沟通,有时候又非常难哄。

    可奇怪的是,尽管记忆功能早已紊乱衰退了,但林老爷子对待承影却是一如既往的好。就这样拉住承影的手,絮絮叨叨聊了老半天,最后直到精力不支,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
    退出病房后,承影说:“我得回去做事了,有空再来探望爷爷。”

    林连江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她本来已经踏进电梯,这时才又忽然想起来:“你刚才说连城晚上会来?”

    她以为那只是林连江临时编出来哄骗爷爷的谎话,谁知道林连江却“嗯”了声:“连城是昨天晚上的飞机,从洛杉矶回来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便看了看承影:“你们是不是也很久没见面了?”

    “好像是。”承影怔了一下,旋即才笑着告别:“我下楼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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