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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趣阁 www.biquge3.cc,陈宜新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唢呐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这个镇子上的,很多人已经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那些记得唢呐什么时间来到镇上的人,都说自己睁开眼睛的刹那,唢呐就在他们的眼睛里吹那弯黄铜唢呐了,光光亮亮的,挺扎人的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春天早晨的饭时,镇上的人都在大街上吃饭,一人端只碗,馍里夹着就食,靠着阳光蹲在那里,边吃边说说笑笑。

    天上有云彩,凉风嗖嗖的像游动的条瘆人的长蛇滑过大家的面孔及裸露的皮肤,脸前蹲着的是摆着尾巴的那些狗儿,精神失常的唢呐就在这个时间从镇西头过来了,衣着褴褛,满身污垢,头发像是几千年没有打理过了,粘满了草屑,疙疙瘩瘩拖拉到了屁股上,手捧着那弯黄铜唢呐,面色悲伤,唢呐声凄婉迷离,像只哀伤的孤雁,哩哩啦啦吹过了隅首,吹得满街人泪流满面,吹到唢呐世家出身的大三的家门口,瘫痪在床上多年了的大三听到这凄婉迷离的唢呐声,突然坐起身子来对媳妇说:“你就让他送我吧,我”

    知情的人说,那天大三的话还没说完,就倒头了。这样,大三家就收留这位唢呐了。

    这么些年过去了,镇上没有不知道唢呐是被大三家收留的。

    然而,镇里的人所见到的只是大三家把唢呐留在了镇上,却没有留在家里。

    这并不等于说大三家没有努力过。

    大三家经常把精神失常的唢呐像伺候大三那样弄到家里,给他好吃的,给他好酒喝,给他新衣服穿,给他看病、买药,无微不至。但是,唢呐从不把大三家看成自己的家,吃了,喝了,穿了,病好了,拿起自己的那弯光光亮亮的黄铜唢呐,对大三家傻傻地笑笑,就走了,就去了他该去的地方,这使大三家的一次次的努力都化为乌有。

    后来,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,人们再也不在大街上端只碗,馍里夹着就食靠着阳光吃饭了,唢呐却仍旧衣着褴褛,蓬头垢面,腰间仍旧别着那弯黄铜唢呐,仍旧动不动就捧起来哩哩啦啦从镇子的东头吹到西头,不知道吹酸了多少人的心,不知道吹落了人的多少桶泪。

    唢呐初来到镇上的时候,虽然不在大三家住,却也有他喜欢的好去处。

    唢呐每到夜里不是蜷缩在生产队的牛屋里的地铺上,就是蜷缩在供销社的棉花堆里,要不就是大车店里。后来,唢呐的神志在大三家的伺候下似乎好转了许多,就和哑巴王七住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哑巴王七是镇上非常好的一个人,特别喜欢唢呐吹的那几声唢呐,时不时就鼓动起唢呐来在他的眼前吹来吹去。每当这时,哑巴王七似乎能听见听懂唢呐吹出的一切,就卷包豆叶坐在地上吸着,傻傻地看着唢呐全身心地在吹。

    哑巴王七也非常疼惜唢呐,自己好吃的东西,大三家送来的吃的用的东西,他从来不贪占一口,让唢呐一顿接着一顿吃,吃没了,吃馊了。

    唢呐神志清醒了那天起,唢呐就经常外出忙忙碌碌了。

    唢呐忙碌的事情是千方百计地打发走,或者掩埋掉镇上或者镇外那些死去的人们,做的非常精通,尤其是他那弯唢呐,吹得飞沙走石,甚是惊人,他也就因此在镇上出名了。

    后来,镇里有人死了,找他;镇外有人死了,也找他,有的人家要在家停柩三五天,有的人家要在家停柩七八天,或者十几天。他天天不离地方,在丧室里随便一蜷缩就是一夜,随叫随醒,比大孝子还要大孝子,好像在这个世界上,只有他才是惟一能够陪伴着那个死亡了的人走完人生最后里程的。唢呐来到这个世界上似乎就是一个专门伺候死亡的人。

    这样,唢呐的身上就多了一些让人感到恐惧的异味。

    唢呐无论走到哪里,知道他的人都会远远地躲着他,像躲避一个瘟神一样远... 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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