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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保机没有说话,爬上了高高的箭楼俯视战场,跟在他身后爬上来的有耶律倍、寅底石、安端和随皇帝一起刚到的萧室鲁和阿古只。太阳刚刚西斜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,城中一股股熔铁的青烟直上云霄。
“朕来看看这里的战况,然后再做决定。云州如果攻下来,才可能在代北初步站住脚,攻不下来,战争就会陷入僵持,时间长了,三十万大军粮草难继,到时候雁门关内的晋军和云州的守军南北夹击,想要全身而退都不能了。”
阿保机声调沉重地说道,他的情绪和一个月前截然不同了,他预感到,除了声威大振,炫耀了一番武力,这次西征实际是失败了,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收尾。
“父皇的意思是要撤退吗?”
萧室鲁替皇帝答道:
“看来云州一时很难攻下来,不撤怎么办?”
耶律倍觉得他的话中带刺,没有理他,对阿保机道:
“父皇,再给我一次机会!”
“你还想进攻?”
“兵法说攻心为上,攻城为下,这一次我要打攻心战。云州城被围得铁桶一般,李存璋不知道外面的情况,不知道应、蔚和东边的各州有没有成功撤出去,晋军是不是被咱们全歼了。兵不厌诈,我们诈他一诈。就说代北各州和东边诸州都已经被攻克,晋军全部投降。暂停进攻是为了给他和全城百姓一条出路。他要是投降不但能保住全家性命还有享不尽的高官厚禄、荣华富贵。告诉他八太保李嗣本已经降了,他们可以作伴。”
寅底石拍手赞成:
“太子这着高,诈他一诈,有益无害。打了这么久,咱们苦城里更苦,说不定早就箭尽粮绝。你们看那青烟,是在熔铁打造兵器呢。李存璋虽顽固说不定也会动摇。”
安端也点头:
“如果不硬攻也只能走这一步,总比什么都不做就撤强。”
萧室鲁摇头:
“明知这个李存璋不是这种人,何必要试,谁说有益无害?谁去送信,送信的人多半不能活着出来。”
寅底石道:
“两军交锋不斩来使。”
“呸,斩来使的还少吗?”
耶律倍不耐烦地打断他们:
“这有什么可争,最多搭上一个送信小校,有什么要紧!”
阿保机沉吟一阵:
“那就试试。”
很快,一封措辞委婉条件诱人的劝降信准备好,一名小校站到吊桥一头大声喊话说契丹皇帝有信给云州城主。城头上看清契丹军队已经退到远处,桥头只有使者一人,嘎嘎摇下吊桥,放小校进去。
箭楼上一片寂静,夕阳将地上的阴影一点点拉长,仿佛过了好久,刻漏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。云州城楼上和每天一样军旗猎猎,铠甲森森,忽然几个士兵抬着一个麻袋样的东西走到女墙边,将那个物事抛了下来。箭楼上的人们看得清清楚楚,被抛出墙外的正是下午走过吊桥的小校,他已经被杀死,趴在那里一动不动。耶律倍跳了起来,冲到箭楼边上,一拳砸上栏杆:
“狗日的李存璋,他把信使给杀了!”
阿保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,他后悔不该写这封信,李存璋是什么样的人,早就能预料到。白白搭上一个小校的性命不说,还给了那个顽固的家伙一个向自己示威的机会。他现在真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打下面前这座云州城。他背后有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军队,可以从国内调来更多人马,源源不断补充粮草,无论如何新、武、妫、儒四州已经打通,沿燕山北麓到代北的道路是畅通的。可是下一步呢?为了一个云州掏空整个契丹吗?最重要的是,那样一来李存勖真的会担心契丹南下雁门关,抄了他的老窝,多半会从黄河撤兵回救晋阳。梁军的危机顿解,契丹和晋军爆发全面大战。这绝不是此次西征的目的。西征原本只是想趁晋军无暇后顾,在太行山北进行一番扩张的。契丹的最大利益在于让梁、晋打到两败俱伤,而不是引火烧身。他想起那个讨人喜欢的吴越使者‘述吕’和不讨人喜欢的梁使郎公远,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主公想的是什么阿保机一清二楚,那样做只能正中他们的下怀。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:
“今天夜里撤退。一定要把信使的尸体弄回来。”
“父皇,难道已经打下来的朔州,还有蔚州、新、武、妫、儒都要撤?”
“朕已经命这几个州留下军队驻守,把大军中的粮草能留的都留下,以后再想办法补充。朕正想问,你们中谁愿意留下来做统领这几州的主帅?”
没有人说话,留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,没打下的云州如泰山压顶,撤退的晋军明摆着就是准备契丹主力一离开就要反扑,立功没门,说不定就要担上失地的罪责。等了一阵,见没有人说话,阿古只道:
“我留下。”
“不行,中军离不开你。”
阿保机当即否决。他看向寅底石和安端,心里希望他们中有一个人留下。太子并不是离不开他们,他们都有丰富的战场经验。耶律倍替他们挡了一箭:
“父皇,四叔、五叔最好能和我在一起。”
寅底石和安端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。耶律倍看都没看他们,他的用意并不是关照两位皇叔而是想要二舅好看。萧室鲁见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自己身上,恨不能一脚把外甥从箭楼上踢下去,脸上却浮起微笑:
“皇上,我留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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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保机没有说话,爬上了高高的箭楼俯视战场,跟在他身后爬上来的有耶律倍、寅底石、安端和随皇帝一起刚到的萧室鲁和阿古只。太阳刚刚西斜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,城中一股股熔铁的青烟直上云霄。
“朕来看看这里的战况,然后再做决定。云州如果攻下来,才可能在代北初步站住脚,攻不下来,战争就会陷入僵持,时间长了,三十万大军粮草难继,到时候雁门关内的晋军和云州的守军南北夹击,想要全身而退都不能了。”
阿保机声调沉重地说道,他的情绪和一个月前截然不同了,他预感到,除了声威大振,炫耀了一番武力,这次西征实际是失败了,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收尾。
“父皇的意思是要撤退吗?”
萧室鲁替皇帝答道:
“看来云州一时很难攻下来,不撤怎么办?”
耶律倍觉得他的话中带刺,没有理他,对阿保机道:
“父皇,再给我一次机会!”
“你还想进攻?”
“兵法说攻心为上,攻城为下,这一次我要打攻心战。云州城被围得铁桶一般,李存璋不知道外面的情况,不知道应、蔚和东边的各州有没有成功撤出去,晋军是不是被咱们全歼了。兵不厌诈,我们诈他一诈。就说代北各州和东边诸州都已经被攻克,晋军全部投降。暂停进攻是为了给他和全城百姓一条出路。他要是投降不但能保住全家性命还有享不尽的高官厚禄、荣华富贵。告诉他八太保李嗣本已经降了,他们可以作伴。”
寅底石拍手赞成:
“太子这着高,诈他一诈,有益无害。打了这么久,咱们苦城里更苦,说不定早就箭尽粮绝。你们看那青烟,是在熔铁打造兵器呢。李存璋虽顽固说不定也会动摇。”
安端也点头:
“如果不硬攻也只能走这一步,总比什么都不做就撤强。”
萧室鲁摇头:
“明知这个李存璋不是这种人,何必要试,谁说有益无害?谁去送信,送信的人多半不能活着出来。”
寅底石道:
“两军交锋不斩来使。”
“呸,斩来使的还少吗?”
耶律倍不耐烦地打断他们:
“这有什么可争,最多搭上一个送信小校,有什么要紧!”
阿保机沉吟一阵:
“那就试试。”
很快,一封措辞委婉条件诱人的劝降信准备好,一名小校站到吊桥一头大声喊话说契丹皇帝有信给云州城主。城头上看清契丹军队已经退到远处,桥头只有使者一人,嘎嘎摇下吊桥,放小校进去。
箭楼上一片寂静,夕阳将地上的阴影一点点拉长,仿佛过了好久,刻漏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。云州城楼上和每天一样军旗猎猎,铠甲森森,忽然几个士兵抬着一个麻袋样的东西走到女墙边,将那个物事抛了下来。箭楼上的人们看得清清楚楚,被抛出墙外的正是下午走过吊桥的小校,他已经被杀死,趴在那里一动不动。耶律倍跳了起来,冲到箭楼边上,一拳砸上栏杆:
“狗日的李存璋,他把信使给杀了!”
阿保机牙齿咬得咯吱作响,他后悔不该写这封信,李存璋是什么样的人,早就能预料到。白白搭上一个小校的性命不说,还给了那个顽固的家伙一个向自己示威的机会。他现在真想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打下面前这座云州城。他背后有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军队,可以从国内调来更多人马,源源不断补充粮草,无论如何新、武、妫、儒四州已经打通,沿燕山北麓到代北的道路是畅通的。可是下一步呢?为了一个云州掏空整个契丹吗?最重要的是,那样一来李存勖真的会担心契丹南下雁门关,抄了他的老窝,多半会从黄河撤兵回救晋阳。梁军的危机顿解,契丹和晋军爆发全面大战。这绝不是此次西征的目的。西征原本只是想趁晋军无暇后顾,在太行山北进行一番扩张的。契丹的最大利益在于让梁、晋打到两败俱伤,而不是引火烧身。他想起那个讨人喜欢的吴越使者‘述吕’和不讨人喜欢的梁使郎公远,他们和他们背后的主公想的是什么阿保机一清二楚,那样做只能正中他们的下怀。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:
“今天夜里撤退。一定要把信使的尸体弄回来。”
“父皇,难道已经打下来的朔州,还有蔚州、新、武、妫、儒都要撤?”
“朕已经命这几个州留下军队驻守,把大军中的粮草能留的都留下,以后再想办法补充。朕正想问,你们中谁愿意留下来做统领这几州的主帅?”
没有人说话,留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,没打下的云州如泰山压顶,撤退的晋军明摆着就是准备契丹主力一离开就要反扑,立功没门,说不定就要担上失地的罪责。等了一阵,见没有人说话,阿古只道:
“我留下。”
“不行,中军离不开你。”
阿保机当即否决。他看向寅底石和安端,心里希望他们中有一个人留下。太子并不是离不开他们,他们都有丰富的战场经验。耶律倍替他们挡了一箭:
“父皇,四叔、五叔最好能和我在一起。”
寅底石和安端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。耶律倍看都没看他们,他的用意并不是关照两位皇叔而是想要二舅好看。萧室鲁见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自己身上,恨不能一脚把外甥从箭楼上踢下去,脸上却浮起微笑:
“皇上,我留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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